夜色深深（三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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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深深（三）
“電影我剛剛在電話裏推掉了。”黎華說。
說不感動是假的，在世人眼中男人選擇事業是天經地義，可是黎華選擇了我。
因此我更不能讓他為我放棄機會：“接了吧，你最近這麽紅，正是進軍國際的好時機。”
他眼含探究地望著我，似乎在判斷我是否口不對心。
“能在國際上擁有姓名的華人演員太少了，但是你一定可以。”我又說道。
他思忖片刻，搖了搖頭：“電影三月就開拍了，要在那裏幾個月，太久了。”
我假裝雲淡風輕：“拍電影不都這樣嗎，你應該很習慣了。”
他的神情和目光告訴我，他放不下我。
可就是這種眼神，讓我覺得難以承受，語氣也不自覺地變壞：“我又不是小孩子了，你在日本的時候我不也挺好的嗎？”
“若綺……”他的耐心出奇地好，很輕地將我攬在懷裏，良久才做決定，“好，我去，但是如果你需要我，一定要告訴我。”
這樣就好。
至少我最愛的人能夠幸免於我造成的這些麻煩。
黎華官宣接拍好萊塢巨作《末日戰士》，在網上引起了極大的轟動。
滿世界都是對電影的展望，對黎華過往赫赫履歷的重提，對他EAMI約滿之後的動向的猜測，這一切將我們的戀情蓋得嚴嚴實實，少有人提及。
果然事業才是最可靠的，對男人和女人都一樣。
因為要出埠幾個月，這一陣子他也沒有閑著，到處趕通告。
我還是和黎華回來前一樣，日日夜夜躲在家裏，白天無所事事，夜晚輾轉難眠。
時間過得很慢又很快，三月的到來意味著更漫長的分離。
出發的前夜，我們在床上緊緊糾纏。
他在人前總是冷淡，漂亮的眼睛裏始終帶著疏離。
可靜水深流，他其實是個情感充沛的男人。
我害怕看到他眼裏滿含的深情與不舍，於是埋首於他的身下，盡自己所能地取悅他。
他的手指插進我的發間，嘴裏念著我的名字。
“若綺，跟我走。”
晨光熹微，他在我的身邊呼吸均勻。
我整夜未眠，安靜地看著他睡著時依舊完美的眉眼，感受他身體的溫度。
往昔的種種如電影般在腦海裏回閃。
電影最終會落幕，人生聚散也不過平常事。
可是認識他的這麽多年，在一起的時間竟短暫得出乎意料，此時才覺遺憾。
記者早已在機場待命，所以我們只能在家裏告別。
黎華起床的聲音很輕，我緊閉著眼睛，假裝自己睡得安詳。
我不知道如果我真的睡著，黎華會不會在出門前叫醒我。
我沒有機會知道答案，因為我怕來不及告別，主動睜開了眼睛。
“我要走了。”黎華俯下身，溫柔地親吻我的額頭、眼睛、鼻子、嘴唇。
窗簾沒有拉開，房間裏只有微弱的光線，還有水光在他近在咫尺的眼睛裏湧動，仿佛下一秒，就會有眼淚落在我的臉上。
可是沒有，他微微瞇起眼睛，笑得不著痕跡，替我將被子拉高：“再睡會兒。”
我凝視著他，想等他忍不住開口叫我跟他走。
我們對視了很久，最後是他繃不住笑了，給了我一個更深的吻：“我愛你。”
也對，他一直是這樣的男人，甘願為愛的人付出很多，卻不會要求對方為自己犧牲什麽。
只是我也許永遠不會知道，男人情到深處時，說的究竟是對方想聽的甜言蜜語，還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。
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挨到下午，獨自開車回自己家。
外面淅淅瀝瀝下著雨，車窗沒有關，雨水被風吹進車裏，滿是潮濕的氣息。
突然不想一個人在家，於是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四處游蕩。
陰雨天晝夜難辨，直到霓虹升起，才知夜晚降臨。
唱片行的櫥窗上貼著黎華的巨幅海報，海報一角被風掀起，搖搖欲墜。
我將車停在路邊，冒雨跑過去將海報撫平。
海報上的黎華穿著幹凈的白襯衣，嘴角笑意淺淡，眸色平靜而遙遠。
“方若綺？”
有個女孩子走到我身邊，十七八歲的樣子，臉上還有學生的稚氣，神情有些不可思議：“真的是方若綺？！”
太久沒有出門，我幾乎忘了自己是個公眾人物，職業素養令我迅速擺出友善的表情，笑著朝她點了點頭，即使徹夜未眠還素顏，身上又沾滿了雨水，但如果她要求簽名或合影，我不會拒絕。
可初時的震驚過後，她的臉色變了，像是鼓足了勇氣般，小心翼翼又直截了當：“黎華能有今天的成績很不容易的，可不可以不要拖累他？拜托了！”
睡眠不足令我反應遲鈍，眼前的女孩子目光純粹，語氣裏滿是懇求，好似不懷半分惡意。
她是黎華的粉絲，所以不惜一切地想要維護他。
“你要我怎麽做呢？”我鬼使神差地問她。
她沒料到我會有這樣的反應，一時無措，連眼眶都開始濕潤。
我不懂她為什麽要哭，更想哭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才對啊！
“對不起。”我飛快地跑回車裏。
女孩子還站在黎華的海報前，背影虔誠。
我踩下油門，匆匆駛離。
雨越下越大，世界風雨飄搖。
晃過神來，夜很黑，路燈一盞接著一盞，燈光被雨水沖刷得朦朧。
辨認了好一陣，我才確定這是通往關家的路，別墅區周圍一向僻靜，無人無車。
手機鈴聲驟起，在副駕駛座響個不停。
我微微傾身去夠，路邊突然沖出一只野貓。電光火石間，我下意識地轉動方向盤，車重重地撞上了一旁的隔離欄。
撞擊的瞬間，我感受到的竟不是恐懼，而是解脫，我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第一時間踩了剎車。
死亡從未像現在，離我如此之近，可如果此刻閉上眼睛不能再醒來，我發現自己並不害怕。
但死亡來得比想象的更慢，我始終還存有意識，只是很模糊。
窗外雨聲不斷，好像要一直下到末日。
寂靜的街道無人路過，天亮前也許不會有人發現我。
在意識抽離前的一剎那，我聽到有人在敲車窗。
來的人是——
A. 黎華；
B. 關古威；
C. 林立翔；
D. 童靖陽；
E. 其他，請具體說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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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電影我剛剛在電話裏推掉了。”黎華說。
說不感動是假的，在世人眼中男人選擇事業是天經地義，可是黎華選擇了我。
因此我更不能讓他為我放棄機會：“接了吧，你最近這麽紅，正是進軍國際的好時機。”
他眼含探究地望著我，似乎在判斷我是否口不對心。
“能在國際上擁有姓名的華人演員太少了，但是你一定可以。”我又說道。
他思忖片刻，搖了搖頭：“電影三月就開拍了，要在那裏幾個月，太久了。”
我假裝雲淡風輕：“拍電影不都這樣嗎，你應該很習慣了。”
他的神情和目光告訴我，他放不下我。
可就是這種眼神，讓我覺得難以承受，語氣也不自覺地變壞：“我又不是小孩子了，你在日本的時候我不也挺好的嗎？”
“若綺……”他的耐心出奇地好，很輕地將我攬在懷裏，良久才做決定，“好，我去，但是如果你需要我，一定要告訴我。”
這樣就好。
至少我最愛的人能夠幸免於我造成的這些麻煩。
黎華官宣接拍好萊塢巨作《末日戰士》，在網上引起了極大的轟動。
滿世界都是對電影的展望，對黎華過往赫赫履歷的重提，對他EAMI約滿之後的動向的猜測，這一切將我們的戀情蓋得嚴嚴實實，少有人提及。
果然事業才是最可靠的，對男人和女人都一樣。
因為要出埠幾個月，這一陣子他也沒有閑著，到處趕通告。
我還是和黎華回來前一樣，日日夜夜躲在家裏，白天無所事事，夜晚輾轉難眠。
時間過得很慢又很快，三月的到來意味著更漫長的分離。
出發的前夜，我們在床上緊緊糾纏。
他在人前總是冷淡，漂亮的眼睛裏始終帶著疏離。
可靜水深流，他其實是個情感充沛的男人。
我害怕看到他眼裏滿含的深情與不舍，於是埋首於他的身下，盡自己所能地取悅他。
他的手指插進我的發間，嘴裏念著我的名字。
“若綺，跟我走。”
晨光熹微，他在我的身邊呼吸均勻。
我整夜未眠，安靜地看著他睡著時依舊完美的眉眼，感受他身體的溫度。
往昔的種種如電影般在腦海裏回閃。
電影最終會落幕，人生聚散也不過平常事。
可是認識他的這麽多年，在一起的時間竟短暫得出乎意料，此時才覺遺憾。
記者早已在機場待命，所以我們只能在家裏告別。
黎華起床的聲音很輕，我緊閉著眼睛，假裝自己睡得安詳。
我不知道如果我真的睡著，黎華會不會在出門前叫醒我。
我沒有機會知道答案，因為我怕來不及告別，主動睜開了眼睛。
“我要走了。”黎華俯下身，溫柔地親吻我的額頭、眼睛、鼻子、嘴唇。
窗簾沒有拉開，房間裏只有微弱的光線，還有水光在他近在咫尺的眼睛裏湧動，仿佛下一秒，就會有眼淚落在我的臉上。
可是沒有，他微微瞇起眼睛，笑得不著痕跡，替我將被子拉高：“再睡會兒。”
我凝視著他，想等他忍不住開口叫我跟他走。
我們對視了很久，最後是他繃不住笑了，給了我一個更深的吻：“我愛你。”
也對，他一直是這樣的男人，甘願為愛的人付出很多，卻不會要求對方為自己犧牲什麽。
只是我也許永遠不會知道，男人情到深處時，說的究竟是對方想聽的甜言蜜語，還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。
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挨到下午，獨自開車回自己家。
外面淅淅瀝瀝下著雨，車窗沒有關，雨水被風吹進車裏，滿是潮濕的氣息。
突然不想一個人在家，於是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四處游蕩。
陰雨天晝夜難辨，直到霓虹升起，才知夜晚降臨。
唱片行的櫥窗上貼著黎華的巨幅海報，海報一角被風掀起，搖搖欲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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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報上的黎華穿著幹凈的白襯衣，嘴角笑意淺淡，眸色平靜而遙遠。
“方若綺？”
有個女孩子走到我身邊，十七八歲的樣子，臉上還有學生的稚氣，神情有些不可思議：“真的是方若綺？！”
太久沒有出門，我幾乎忘了自己是個公眾人物，職業素養令我迅速擺出友善的表情，笑著朝她點了點頭，即使徹夜未眠還素顏，身上又沾滿了雨水，但如果她要求簽名或合影，我不會拒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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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是黎華的粉絲，所以不惜一切地想要維護他。
“你要我怎麽做呢？”我鬼使神差地問她。
她沒料到我會有這樣的反應，一時無措，連眼眶都開始濕潤。
我不懂她為什麽要哭，更想哭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才對啊！
“對不起。”我飛快地跑回車裏。
女孩子還站在黎華的海報前，背影虔誠。
我踩下油門，匆匆駛離。
雨越下越大，世界風雨飄搖。
晃過神來，夜很黑，路燈一盞接著一盞，燈光被雨水沖刷得朦朧。
辨認了好一陣，我才確定這是通往關家的路，別墅區周圍一向僻靜，無人無車。
手機鈴聲驟起，在副駕駛座響個不停。
我微微傾身去夠，路邊突然沖出一只野貓。電光火石間，我下意識地轉動方向盤，車重重地撞上了一旁的隔離欄。
撞擊的瞬間，我感受到的竟不是恐懼，而是解脫，我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第一時間踩了剎車。
死亡從未像現在，離我如此之近，可如果此刻閉上眼睛不能再醒來，我發現自己並不害怕。
但死亡來得比想象的更慢，我始終還存有意識，只是很模糊。
窗外雨聲不斷，好像要一直下到末日。
寂靜的街道無人路過，天亮前也許不會有人發現我。
在意識抽離前的一剎那，我聽到有人在敲車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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